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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不住想先來寫一點「名古屋能楽堂定例公演」的事情,因為這是我的關西觀劇初體驗,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新奇的,想特此記錄一下。也許有人跟我一樣,觀劇經驗總是追逐著某些特定的人,結果對其它地域甚至是流派的人都十分陌生。像我這次的經驗就是。一樣是和泉流,我怎麼滿腦子只記得“野村”開頭的名字?平平是石井流,我怎麼只認得個河村真之介?同樣是観世流,我怎麼只知道観世家梅若家?(其實是觀劇經驗過少,只有一個字:菜)

 拜相撲的七月場所是在名古屋舉行所賜,我終於有機會能來到名古屋能楽堂。嚴格說來,舉行相撲的愛知県体育館和名古屋能楽堂其實是在同一個地方,都在名古屋城內,所以哪有只過能楽堂大門而不入的道理?只不過它們一個在城的東南方一個在西南方,所以當我兩邊跑的時候也是會有路途遙遙的感覺。我在演出的前一天就是先到能楽堂買了票才彎去看相撲,因此讓我差一點點就錯過了白鵬剛當上橫綱的第一個場所的「橫綱土俵入り」,好險吶!!!!…呃…我好像離題了喔?

名古屋能楽堂。

 名古屋能楽堂的定例演出大多都是採取統一票價全部自由席的做法,這次的票價因為才2500円,所以感覺上好像應該要早早去佔位子。果然,我在開演前半小時入場時,正面席的位子幾乎都坐滿了,因為不想將就正面席剩下的有夠後面的位子,所以我毫不考慮的就往脇正面席跑,因為…沒坐過協正面嘛(上次在世田谷的零距離位子應該不算吧…因為不夠正統?:p),我總是希望每個能楽堂都能有機會進去瞧瞧,每個不同觀賞角度也都能有機會體驗到比較有趣。幸運的是,我占到了第4列正中間的位子,使我能夠好好的用“正90度”來觀看全劇。其實才剛踏進這個能楽堂的時候,我就已經聞到陣陣濃郁的新木香,這在下意識已經嚴重的引起我的好奇心,直到終於坐了下來,我才得以沈澱心情東張西望的用力欣賞這個能楽堂。果然,整個能楽堂是以嶄新的原木色所架構起來的,看起來十分的有活力感。明亮的舞台,層層堆疊的百戶窗牆面,基本上光是坐在裡面我就已覺得蠻享受的,它和国立能楽堂所散發出的那種內斂的深度截然不同,一種完全相反的體驗,感覺很令人興奮。

解說「狂言的話」井上菊次郎

狂言『萩大名』和泉流
シテ‧大名:佐藤友彦 アド‧太郎冠者:佐藤融 アド‧茶屋:今枝郁雄 後見:鹿島俊裕

能『三井寺』
シテ‧千満丸の母:泉嘉夫 子方‧千満丸:河村凜太郎
ワキ‧住僧:高安勝久 ワキツレ‧従僧:杉江元、椙元正樹
アイ‧門前の者:井上菊次郎 アイ‧能力:井上靖浩
笛:大野誠 小鼓:福井四郎兵衛 大鼓:河村総一郎
後見:加藤春枝、久田勘鷗
地謠:黑田博、八神孝充、本田勳、須部甫、祖父江修一、武田邦弘、梅田邦久、古橋正邦

解說

070806_01.jpg
「名古屋能楽堂定例公演」DM,主視覺就是『三井寺』後半場時的シテ,發了狂的母親,手中拿著笹。

 坐在我前面排的4個人,竟然人手一本『三井寺』的謠本?!唉呀~專業!裡面還有很多他們自己塗塗寫寫的重點和筆記呢~想必他們大概都有在某個老師家參加稽古。這令我當下羨慕不已,決定等會兒若有機會得來偷瞄。就在我還在東看西看的時候,井上菊次郎さん就從切戶口冒出來解說了。他首先是看到現場幾乎滿席嚇了一跳:「哇~沒想到颱風天還有那麼多人來啊~」語畢,全場都笑了。是的,我在日本的時候,颱風就給它撲過來了(賽…),不過好險的是行程幾乎都沒有受到影響,唯一有感覺到颱風威力的,只有在名古屋時偶然會下場大雨把我全身淋透。接著有著一頭銀白頭髮但說話很有活力的菊次郎さん開始介紹狂言的歷史,又說明狂言分有大蔵流跟和泉流。而菊次郎さん是屬於和泉流的,所以針對和泉流的歷史及分佈便又做了說明,提到了在名古屋有他自己所屬的「狂言共同社」和「野村又三郎家」,當然也提到了在東京以野村万作及萬斎為首的「野村万作家」、和「三宅右近家」,也解釋了狂言這個以“家”為最小單元的行業,「狂言共同社」又是怎麼樣的存在。之後,又說明雖然同屬於和泉流,但關東和關西在很多演出方式還是會有小小不同,例如台詞、位置,甚至於故事都會有點不太一樣呢!他現場也舉了一些像是『棒縛』等等的例子來詳加比較。最後又說明了待會兒要演出的『萩大名』的故事和觀劇重點。我原本預計解說的時間大概是10~15分鐘,就是因為他的話題範圍畫得有夠大,結果他老人家講了近40分鐘,全場大概睡一半了,而另一半正在彌留的狀態,也接近陣亡邊緣。所幸就在我的口水快流出來之前,大家終於有機會用力鼓掌送他回切戶口。

『萩大名』

 第一次看到「狂言共同社」的演出,感覺很新奇,那種從演員身上所能感受到的差異性比我預期的要大得多。除了語調的不同外,主要是演員面對戲的態度問題吧───他們所傳達給觀眾的緊張感更大更大,表情和動作都像是程式輸進的一般,平時幾幾乎的面無表情,到該做表情時又制式的適可而止;動作到位之後,絕不會因為情感的流露而有更多餘的裝飾。他們很規矩與嚴肅的把戲演完,結果,反而讓人感覺不出有趣,氣氛緊繃到有點笑不太出來(雖然大家最後還是因為台詞太有趣而笑了出來),而我更是因為飾茶屋主人的今枝郁雄長得實在很像趙文卓,而覺得難以入戲啦……(不過又不是人家的錯…)。同樣的公式若是套在野村家的話,卻能看到俏皮的動作、古靈精怪的表情、嘹亮而誇張的笑聲,就連坐在葛桶上的大名,万作爸忙呼呼的轉身,看起來都比佐藤友彦的有趣很多,更枉論那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愛的太郎冠者。看到我前排的“謠本四人組”又沈沈睡去,場子就顯得更冷了……沒有什麼好不好的問題,純粹是我個人不習慣,還真不習慣吶~~~。不過他們的演出內容跟野村家果然還是有一點點小小不同,至少當大名發現太郎冠者不見的時候,他竟然滿場跑的找人呢!雖然覺得這段加得有點多餘,不過會稍微感覺到肢體上比較好玩一些些。

 中場休息10分鐘後,隨之而來的能『三井寺』我就覺得有趣多了。

『三井寺』

 這其實是一齣很有意思的劇目,裡面有看頭的東西還真不少,以演員方面來說,除了能劇裡基本的瘋狂シテ之外,還有子方的上場,另外ワキ僧侶3人,連打雜的アイ都有2人的這種頗大的陣杖;另一方面則是它在「作り物」上最大的特色:鐘樓。和『道成寺』那可以把一整個シテ裝進去的大鐘不同,『三井寺』的鐘迷你得很可愛,全劇主要是採取一種所謂「遠近法」的表現手法,讓大家能同時看到高聳的鐘樓全貌(遠方背景),和シテ在鐘樓外敲鐘的樣子(近景主角)。三井寺其實現在還存在,它就是在滋賀県大津市的園城寺,三井寺則是它的別名。所謂「音の三井寺、銘の神護寺、型の平等院」,所以三井寺的鐘也是日本三名鐘之一。正是這樣的背景,造就了『三井寺』以鐘為主的特別戲劇。

 或許因為這次坐在協正面席,能用放大的視覺看到橋掛り上一舉一動的關係,也或許是泉嘉夫さん個人所發散出來的能量,更或許是這次表現相當不俗的囃子方,因此當シテ悲傷的身影一出現在揚げ幕前時,我就能深深感受到她著急、無奈的心情。她是一個因為兒子千満丸莫名被拐跑,過度傷心之下接近瘋狂邊緣的母親。正想前往清水寺向觀音祈禱,希望能找回兒子的途中,卻在夢中得到神啟,指示她該轉往三井寺。這天正好是中秋,不知怎麼而輾轉成為三井寺住僧弟子的千満丸,正和住僧們一同賞月,為了安慰失去母親的千満丸,能力跳舞並動手撞了三井寺的鐘。而接受神啟也來到三井寺的母親,聽到能力撞出的鐘聲,悲從中來也想撞鐘時,卻被住僧阻止,此時母親說起了各種中國的美好詩句,與各樣關於鐘聲的故事,這些故事能使從她悲傷的情緒中釋懷許多。她邊說邊如願的拾起繫於鐘捶上的繩子,撞鐘來一解情懷。在一旁看到這一幕幕愛子心切的母親所做出的舉動,離家許久的千満丸這才認出那幾近瘋狂的撞鐘人原來是自己的母親。

鐘長得小不拉幾像小茶杯一樣可愛,象徵鐘是掛在又遠又高的鐘樓上。圖為シテ拉著長長的繩子,繩的另一端連著可愛小鐘捶,撞鐘的樣子。(梅若万佐晴公式サイト)

 全劇最大的特色與高潮應該就是2次撞鐘的場面,有意思的是,2次是由不同人,以截然不同的表演方式,甚至是模擬不同的撞鐘位置來進行。先是狂言方的能力,以狂言特有的“型”來表現,他沒有使用到場上的迷你鐘,而是憑空抱著大大的鐘捶,做出直接將鐘捶拋向鐘的動作,拋出後,口中便「ごおん~おん~おん~~」的擬音鐘聲,這段的表現方法和狂言劇目『鐘の音』是一樣的。之後,則是シテ方的母親,邊唱著謠曲邊拉著長長的鐘繩做出拉繩撞鐘的樣子。雖然鐘小小的,雖然聽不見鐘聲,可是我卻真真切切聽到一個母親內心的吶喊,看了真的很感動。另外,似乎是不同的小書(或流派),シテ會有手裡拿著不同東西一起拉鐘繩的情況,曾在書上看過シテ將手裡的鐘繩捲在笹枝(小竹枝)上拉,而今天的情況則是後半場シテ拿著笹枝狂亂登場之後,又退回狂言座,再將笹枝丟下,換成扇子再去拉鐘。至於兩個角色所站的位置,能力的動作看起來像是站在鐘旁,而母親看起來比較像是站在鐘樓下。同一齣戲卻用兩種不同的手法,感覺有點跳tone啊~不過也覺得很好玩就是了。

 另外就是由於這齣戲在狂言方有兩個角色,一個是出來為媽媽解夢的門前の者,一個是為了逗小孩子開心而跳舞兼撞鐘的能力,所以我得以有機會比較2位狂言方在演出方式的不同。飾門前の者的菊次郎さん,他的表演方式我還蠻欣賞的,是一種成熟老練,卻不會過份僵硬的,一種很舒服的感覺。而圓圓的井上靖浩比較年輕,他就會有我之前所說的,緊張感多了點的感覺,不過可能因為他圓圓的,所以氣氛上已經比演『萩大名』那幾位和緩很多了。

 雖然這次笛方的表現平平,而且竟然所有的「ヒーヤー、ヒー」這該迎接シテ出場的,我最愛的「ヒシギ
」竟然都吹不出聲音?!不過大小鼓的表現卻都在水準之上。像我這種中了広忠和源次郎毒很深很深的人,聽這兩位打出來的鼓竟也覺得蠻喜歡的。石井流的打鼓方式我一直都還蠻欣賞(反正只要是熱情狂爆的打法我大概都喜歡吧?),而這次河村総一郎的演出果然也沒令我失望的精彩。而觀察大鼓後見也是一個有趣的經驗,像是幫只能直視前方的大鼓看著シテ的前半場退場,一等シテ消失在揚げ幕後,只看後見輕拍了総一郎一下,身為囃子前導的大鼓便將拍子轉向到收尾的節奏。另外,因為颱風而連日下雨,使得空氣的濕度大幅增加的關係,對濕度極敏感的大鼓在前半場的後面,鼓聲變得愈來愈悶,所以在中場アイ退場之後,大鼓後見便打開手邊的布包拿出另一面大鼓,在後半場開始前讓我見識到在中場之後必須換鼓的情況。

 另外比較特別的是シテ方的後見。這次是我第一次看到女後見呢!是兩位中年婦人。說實在,我一直不太能接受女人站在能舞台上(雖然我也很夢想能夠參與能的演出),我承認,這是個人偏見…,不過也從這兩位後見的身上,看到名古屋人小隨興的樣子。因為擔任シテ的泉嘉夫有點年紀了,從有點發抖的腳步可以看得出來,而後半場シテ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必須跪坐在前方唱,而後其中一位後見必須在シテ要起身之前從後方幫助他起身。可是那位後見提早站起,卻被另一位後見拉住,兩人竟然還在舞台上小討論了一下出去的時機?!我咧…。

離開能楽堂後,竟在旅館旁發現了這樣的一個拉麵攤,大家都得上車吃麵呢!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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