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時,萬斎為了電影《正宗哥吉拉(シン・ゴジラ)》以及「閱讀子午線之祭(『子午線の祀り』を読む)」公演,上伊集院光所主持的廣播節目。當時聽完後順手翻譯了一些,寫一半被別的事兒一打岔,就……直到今天才發現其實只剩兩小段沒翻完…咳。兩個月過去,電影話題過了,熱潮也過了,連他想宣傳的公演也過了…(默…),但對話中對於狂言的本質是不變的,狂言跟哥吉拉之間的關連我也覺得很有意思,大家就加減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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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介紹:今天的來賓─野村萬齋先生,1966年於東京出生,現年50歲。1970年3歲的時候,以狂言「靭猿」初舞台,1985年演出黑澤明導演的電影《亂》。之後,又先後參與了NHK晨間劇「亞久里(あぐり)」、電影《陰陽師》、舞台劇「哈姆雷特」、電視節目「遊戲學日語(にほんごであそぼ)」等,狂言以外的演出也相當活躍。今天的來賓,就是在正上映中的電影《正宗哥吉拉》中,以“Motion Capture”技術演出哥吉拉一角的狂言師,野村萬齋先生。

問:「狂言」,到底是什麼?
答:簡單來講,狂言可以說是一種「人性讚歌」之劇。人生在世嘛,總是不斷的犯犯小錯、耍耍小詐等,最後卻成了個笑話。但並非以此來否定人性,反而是肯定人性,並藉此娛樂了大家。

問:一說到「古典」,我們通常就會覺得好像很遙不可及,很難接近的感覺。但我也接觸過落語,做節目時也訪問過落語家,所謂「落語」,就好像“長文解釋”一樣的東西,感覺上再怎麼狀況外,聽著聽著最後也勉強可以略懂一二。但若說到能、狂言的話就實在是…
答:狂言可說是最原始的演出型態,原本源自於中國“散楽”,那像是雜耍一般的表演。本來只是娛樂大眾的表演,但傳到日本後又漸漸的跟武家扯上關係,又經過神社、宗教儀式等的洗練。若說落語是“長文解釋”,那麼狂言就是由2、3人演出的“情境喜劇”。

問:曾經看過您父親野村万作先生的「釣狐」,實在有夠精彩的啊!只是似乎並不是那麼能引人發笑,請問「釣狐」也算是狂言嗎?
答:是的,狂言基本上是一種模仿的藝術。狂言的精神,就從「我乃在地者也(このあたりのものでござる)」這句台詞開頭,演的就是在這個所在,所有生物的一份子。所謂「者」,不單單指人,也指身處此地的森羅萬象,以日本人的世界觀來看待的貓啊、狗啊、甚至是蟲啊植物等等。正因為狂言是一個一開頭就以這句話作為宣言的藝術,因此我們當然不只模仿人,狐、猴等動物也會模仿。不過,若要模仿名人的話,則是能的工作,像小野小町啦、光源氏、義經等等,也就是會出現在平家物語、伊勢物語等經典文學中的主人翁。反觀,狂言中出現的人物都是沒有名字的,就像「釣狐」中的狐。劇中的狐在一開始牠化身成為獵戶的伯父─一位叫白蔵主的僧侶,來到獵戶的家,企圖勸獵戶別再殺生獵狐。而狂言師卻要表現出化成人的狐,也會有一些怕被拆穿的不安、興奮,有時再回頭看看尾巴有沒有落出來…既人且狐的怪異感等。

問:万作先生所扮演的狐真的好厲害,尤其是「叭!」的一聲跳得老高,真的好厲害喔!!那不是人的跳躍,而是狐的跳躍方式了呀!嚇了我一大跳呢!好帥啊!又可愛,又有點恐怖…(笑)
答:是啊~並不是普通的隨便一跳,這種狐的跳躍方式,在業界是“秘中之秘”、“古典戲曲之秘”,畢竟「釣狐」是大曲。弔詭的是,在戲中化身成為人,想學人類樣式的狐精,現實中卻是由人的扮演的。

問:對耶~人扮演要扮演人的狐!又好像狐,又好像人,這演技好難拿捏啊!!!請問您父親會給你壓力嗎?
答:我22歲時演了「釣狐」,那時我也正在寫大學論文。之後,我大概又演了十來次。面對這個我的父親拿手的劇目,我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超越他。

問:通常兒子若和父親從事相同的工作(在同職場),似乎都會發生類似這樣的情況:例如生意上就是老客人永遠覺得前一代的老闆最好;而演出的話,老觀眾也總記得上一代演出巔峰時的模樣,後輩永遠只會一直被拿來跟優秀的上一輩比較。但我對萬斎先生的印象,卻完全不自我設限,不止狂言,也演出一般的舞台劇,電影、甚至兒童節目也有參與。請問您是什麼樣的心境呢?
答:以我個人身份認同來說,我雖然是個狂言師,但我更是一個希望別人對我感興趣、將眼光集中在我身上、想認識我這個人。所以以我個人身份識別為座標軸出發,狂言為X軸,各種各樣的嘗試為Y軸,開創一能讓自己在眾人面前更活躍的身份。

問:我想在古典的世界,例如落語、歌舞伎、應該都會遇到這樣的情況。所謂戲劇,應該是走在時代最前端,用最流行最有趣的語言,演最貼近觀眾生活的戲,才能引起共鳴吧?但,這似乎又跟“古典”相衝突。到底,堅守古典和使命創新之間,怎麼才是正確的態度呢?
答:嗯~因為我本身除了演員以外,同時也是個創作者,無論是新作品舊作品,每當決定演出時,同樣都會被質疑演出的時機與動機。而我是抱著再創作的心態,除了灌注富有新鮮感的精神外,更重要的是要將延續了幾百年不變的那個本質,確實的傳達出來給觀眾。當中的拿捏的確是很大的學問。

問:這就是萬斎先生能夠把狂言和哥吉拉之間的拿捏對吧?為什麼演哥吉拉,對你來說的意義是什麼對吧?當初為什麼會演出哥吉拉呢?
答:一開始是特效導演樋口先生(樋口真嗣),我在《無用男之城》這部電影時曾與他合作過,是他問我能不能來接哥吉拉這個角色。我便在庵野導演(庵野秀明)和樋口導演面前,徒步演給他們看。原本我還不知道該怎麼做比較好,他們竟說:「就是要這個樣子!」

問:以往像是哥吉拉這種怪獸電影,都是演員身著怪獸的服裝來扮演,但這次卻是採用電腦動畫的方式,使用從萬斎先生的身上所截取到的數位資料,讓動畫中的人物動起來。
答:是的,在我關節處裝上感應器,再用電腦讀取,即所謂Motion Capture。

問:演哥吉拉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答:片名叫「SIN‧哥吉拉」,這個“SIN”到底是什意思呢?導演們覺得其中包含有“神”、“真”,或英文的“Sin”,也就是“罪”等等的關鍵字在其中,“GODZILLA”這個字也有一些“暴神”的符號在裡面,“GODZILLA”的“GOD”本身就有“神”的符號在其中。那麼我們再回頭來看「釣狐」,就會發現這是有共通點的。狐的本體原是稻荷明神,他幻化而成人的形象,由四足進展成兩足走路;而哥吉拉的形象取自於恐龍系生物的增強版,某種意義也是由四足變兩足的一種變化。為了增加他的神性,步伐不會快,而是用另一種更慎重的滑行走法。

問:哥吉拉的兩手掌心一直是朝上的,是為了暗示牠由四足變兩足步行的意義嗎?
答:這樣的意義也有,當時為我跟兩位導演討論手部動作該如何做時,他們說因為是“龍”嘛,傳統來說龍的手上會拿著龍珠,或握著什麼。所以若要增加他的神性,將手掌向上也是方式之一,因為神佛也常是這樣的姿態。所以,便決定將哥吉拉手掌向上,並像是握著什麼似的,以更符合他神性的形象。

問:之前導演曾說光靠電腦動畫是無法完整表達哥吉拉的內心的。看了電影後真覺得,哥吉拉的精神並不是任何人都能付予的,只有萬斎先生,他的演技,完全能說服我啊!看了以後非常感動!
答:其實在將哥吉拉神性化這件事上,我不只是只將與神相關的,表面的符號附加上去而已,更重要的是“型”。“而這個“型”卻要透過數位化的方式表現。包括我所表現出的力量、安定感等細微的詮釋。所幸現代的先端技術已經到了能夠完全抓住、解析,並重現我所表現的姿態、我的“型”。

問:公子呢?兒子也有各方面受到父親的影響吧?
答:嗯~現在正逼他模仿我,複制我的經驗。他今年也16歲了,接下來要讓他跳三番叟,所以今年整個暑假都逼著他跟著我學習。

問:那對他您是怎麼想的呢?
答:可以感覺到他的戲感正一點點的架構起來,當然在訓練的過程當中,從中發掘趣味的時候也有,但更有卡關的時候,這時候就是一次次不斷的重試、重試,直到肢體與台詞合一的境界。有時也會氣到覺得人生一點也不好玩。「為什麼我非演狂言不可?」他在大約小學高年級那時候就曾經問我,結果我回答他:「我也不知道。」我以前也常常問這句話,但在無數次的自問自答後發現,我只有“每天正面面對它”一個選項而已。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自己去想解答。

野村萬斎X伊集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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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的最後是接下來是10月9-10日「閱讀子午線之祭(『子午線の祀り』を読む)」公演的宣傳,就不翻了。但亮點是,這次公演是朗讀劇本,而明年夏年將會有正式的演出!!!期待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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