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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得小時候,步出家門,右轉,那是往學校的路上。約走一百步,會看到一個小池塘,裡面有幾十隻的鴨子,個頭不大,拖著黑亮亮的身子,脖子一縮一縮的跑來跑去。我常抓著籬笆看這些有趣的小東西看得出神。這有可能是我童年時期裡,唯一符合一般人所定義的“童趣”的情景。再走過二十步,才會發現牠們的主人——住在三合院中的一家人。當時很是羨慕那家人,住在課本裡會出現的三合院,叔叔伯伯阿姨奶奶一大家子,好不熱鬧,還有可愛的鴨子們作伴。相對於我這樣的獨子,從小被禁止和鄰居小朋友玩,又養什麼種什麼就死什麼;而親戚們大多分散各地,較少見面,連從小往來最為密切的表姐弟,也在他們舉家移民之後,幾幾乎消聲匿跡。沒有一個和眾多親戚們同住在三合院裡熱熱鬧鬧的童年,似乎是人生的完美中的一個小缺口。總的來說,撫著這樣的缺口,童年是常常感覺寂寞的。

 不過這樣的一個從小讓我羨慕的風景,在小學畢業那一年,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變成佈滿光禿樹苗的公園,彷彿在見證這一個不受歡迎而尷尬不已的改變。 幾年後再回到這裡,樹苗己長成茂林,學校後門巷口的一坪大小小抽店也不見了,校舍也大多改建了,就連從前出現在校歌裡的復旦橋也拆了。站在本應熟悉的地方,卻只感到全然的陌生。若不是原本成長的那棟大樓,依然和我密友的家相偎,我的童年,差一丁點就這樣無聲消失。

 和他的愛情也是如此。那一年的夏天,我還只是個想利用暑假學點東西的實習生,而他,則是動畫師。還記得他那哼著義大利腔聲響的小車,也還記得他為我們第一次約會挑選的越南餐廳;記得和他在超市排隊結帳時,仍緊緊的抓著我的手,也記得他教我畫畫時的滿眼溫柔。

 但這些美好,是那麼的短暫,若不是我還留一張有他靦腆笑容的2吋照片,使我還能記得我曾經跟這張臉靠得如此近,否則,這樣的短暫,在時間的長流裡顯得微不足道,會以為我所謂的“那一段感情”,會又只是某一個仲夏夜,輾轉昏眠的春想。就像小時候的家、就像那些後來斷了音訊的朋友們、就像那些換了廚師前的美味、就像1982年的佛羅里達。

 有時會在夢裡遇見似曾相識的人,有時會在現實生活中走進夢裡曾出現過的場景,什麼是真?什麼是幻?什麼是夢?什麼是先?什麼是後?什麼又是曾經有過?可能正如伯爵說的,記憶本身就是個吊詭,它會呼吸,會捉弄,會說謊,它會搞不清楚狀況,也會讓人搞不清楚狀況。

 記憶晃了晃頭,『別想啦!日子總是要向前走的啊!』
『嗯,是啊。管它呢!』我扁了扁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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