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ite - 生活在三間四方

這次的場刊還蠻夠意思的！除了劇目和役者介紹之外，後半部是之前超陽光超歡樂的南座記者會時的對話內容及照片，還有之前幾回三響會的演出照片等。可以見得，三兄弟終於想通了：「賣臉，才是王道啊～～」（雖然不帥…可是仍然會有奇怪品味的飯會喜歡…例如我…哈！）

　舞台的上手方，壯觀的坐了3排人：第1排是箏和胡弓各1名，第2排是三味線4人，第3排則是唄4人。主要的囃子方仍然位在舞台正中央，順序則跟能楽一樣，上手至下手方依次是：笛、兩小鼓、大鼓、太鼓。其中小鼓之一的傳九郎中間會兼打竹子，而傳次郎除了使用一般的太鼓以外，另外也會使用締め太鼓。這次同時算是見識到了胡弓的魅力，它的胴比二胡大（形狀也不同），棹卻比二胡短，而弓毛因為沒有穿過弦所以弓是可以跟琴身分開的。音色很特別，一種扁平卻沈重哀怨的觸感，很對我的胃口。

　這齣由狂言所改編的舞踊，原則上跟去年10月在東京的演出幾乎一模一樣，飾演賞月路人甲乙的兩人（狂言＝茂山逸平、歌舞伎＝中村壱太郎）同樣是各從笛方的福原寛和太鼓方的傳次郎身後冒出來搞笑，而座頭（＝藤間勘十郎）同樣是從囃子後方架起的高橋上出現後，優美而靈活的賞月。和去年不同的，一是兩個賞月男人裡，路人甲的狂言方兩次同樣都是逸平，但路人乙的歌舞伎方去年可是勘太郎呢！今年因為時間剛好壓到「平成中村座」的歐洲公演（算一算時間，這時應該是已離開德國，進駐羅馬尼亞展開準備工作了），所以這次就變成了壱太郎來賞月了…不否認我其實還蠻失望的，因為我還真的蠻喜歡勘太郎哩。不過整個看下來，會發現壱太郎雖然年輕，但表現不俗，至少台上有一位不該笑的有被他逗笑…（傳佐衛門君！又是你！你老是在台上笑到發抖也不是個辦法吧…XD）。另一點和去年不同的，是去年的節目昼夜場各加了愛之助和萬斎的語り。所謂的語り，就是在正式的舞踊開始前，穿著紋付袴的兩人會從花道上冒出來說話，昼の部的愛之助就中規中距的以歌舞伎口吻把月見座頭的台詞說了一段，但夜の部的萬斎當然不會那麼乖，他前面先有一段以非常輕鬆的口吻說明了一下這次參加三響會的心情，有點類似歌舞伎的口上，只不過是爆笑版，之後才又收回來以狂言的形式講述劇情。去年的語り說實在是臨時才另外加上去的（大概是演出前10天才敲定萬斎，演出前2天才把台詞Fax給他吧？醬有沒有給它夠臨時？），有點算是給觀眾意外bonus的驚喜感覺，但這次就前面什麼也沒加的直接進行本番的舞踊，說穿了，也只是回歸到原汁原味。取而代之的，口上的功能跑到夜の部的『五人三番叟』去了，詳情請見「その壱」～～至於今年之所以沒有語り的原因，愛之助的情況我不清楚，不過萬斎的情況不用說，肯定也是因為時間剛好衝到《わが魂は輝く水なり》的檔期，所以就算是幾乎從沒在三響會缺席過的萬斎，今年也實在也硬排不過來呀～～（有沒有這麼巧啊…我就那麼剛好參加到唯一完全沒有斎的一次？！怎麼可以賽成這樣…T_T）。

　既然前面提到在羅馬尼亞的「平成中村座」，我就實在忍不住想岔開一下話題，講一下夏さん之前提供的超爆笑八卦……話說…勘太郎和老爸勘三郎在羅馬尼亞演出的時候，勘三郎在台上演一半時赫然看到台下有位媽媽正在哺乳，害得勘三郎當下有點忘詞，因為…人家沒想到在舞台上會有機會看到胸部嘛……哇哈哈哈！！那位媽媽超酷～而我也超想看勘三郎當時的表情～XDDDDD
（好～對不起，爆走完畢，請忽略這段，言歸正傳……XD）

　逸平較尖銳的聲音特質，在能的世界裡，常會有“似乎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不過這次看了在『月見座頭』的他，發現這樣的聲音正好跟歌舞伎那種總是在高音繞的發音方式還蠻合的呢！（不過好像跟壱太郎比跟勘太郎合喔～壱太郎的聲音較尖，而勘太郎…發音方式跟他老爸真是愈來愈像啦，發聲部位都比較低，接近喉頭的位置，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出來的！）而勘十郎那柔軟的肢體，把眼盲心不盲的座頭舞得淋漓盡致，只不過…我承認我是視覺動物，所以一直以來，我並沒有非常欣賞他……:p 這座頭，要是青楓來跳，那畫面該有多美呀～～～（勘十郎心中OS：「喂！這是我編的舞耶！沒禮貌！」:p）

　真的不愧是三響會的場子，『月見座頭』其實不只是舞踊的部份精彩，音樂性也很棒！我尤其喜歡它那種以樂器堆疊的方法來表現座頭愈來愈愉快的心情。一開始在唄、三味線和箏、胡弓的結合之下，座頭緩緩踱步出來，他算了算，發現今夜剛好是中秋，因此心有所感的決定好好的來賞月一番，而覺得盲人賞月這種事很諷刺的兩個路人，實在很想捉弄一下這個故意附庸風雅的瞎子，接著就在只有無名指戴上プロテクター的大鼓和小鼓各1人輕快的加入下，展開一連串3人似盲非盲的互動。當座頭開始與斗笠共舞的時候，第2位小鼓加入，不久，締太鼓和陰囃子的和太鼓加入。而當都喝得微醺的3人趁著美麗的月色跳起舞來時，傳次郎同時打著太鼓和締太鼓，而傳九郎則換打竹節，整體的氣氛馬上又轉換成另一個不同的風情，感覺十分的有趣。此時，忽然一陣和太鼓打出隆隆雷聲，烏雲遮住了圓月，月光消失。剛才在月色照映之下那像是灰姑娘夢境一般的歡樂不在，兩個路人頓時變成了盲人，而座頭反倒變成了明眼人，反身大大捉弄了兩人一番，轉身就跑。這齣基本上是建立在一個盲人趁著“名月”（滿月）夜裡也想賞月的那種矛盾點所衍生出來的舞踊，當明月光亮下的瞎眼人和無月黑暗下的明眼人相遇，誰才是瞎子？誰又能捉弄誰？

　22日一下飛機，我依舊是直奔劇場，這次的劇場是位在京都造形芸術大学裡面的京都芸術劇場，看的，是為了紀念観世榮夫さん的追善能『薔薇の名～長谷寺の牡丹』。之所以在這邊提到這齣能，是因為當天シテ方也同樣是観世銕之丞さん（那天和三響會重疊的其他配役：アイ是逸平，笛是幸弘，大鼓是広忠），這次的行程能連續看到兩次銕之丞さん的演出，真覺得自己非常的幸運。更巧的是，這兩齣還剛好都是在以歌舞伎劇場配置為主的場地演出，也就是橋掛り都以劇場現有的花道取代，所以都能在花道上以全新的角度，看到全身上下都是戲的銕之丞さん展現出更完整的情感。除了肢體以外，銕之丞さん更特殊的，其實是聲音。那像是有小小一顆幾乎要忽視它存在的球，在喉嚨中轉呀轉，一直轉到劇情高潮處，球會愈轉愈大，以致於影響到空氣的通過，最後就會聽到一種特別的抖音……那抖音其實我一開始是不習慣的，但聽到最後熟悉了，竟開始有了親切感？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還記得第一次聽到他聲音的感動，那同樣也是在三響會的場合─ ─ 他的舞囃子『高砂』，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唱第一句：「高砂や、この浦舟に帆を上げて.....」時，我就已經感動得亂七八糟的了…？更別說這次了，『薔薇の名』無論是劇情、服裝，銕之丞さん渾身所帶起來的氣氛，就是一整個的美到不行的境地；而『安達原』是齣徹頭徹尾的悲劇，是我喜歡的典型，我更是能完全融入的與銕之丞さん同哭呢！

　不過哭歸哭，當老女聽到門外山伏的聲音，打開門從竹門現身後，老女一度倚門悲唱，銕之丞這手一搭肩一靠屁股一斜，我差一點就噗嗤的笑出來，因為看在我眼裡，怎麼感覺這老女好像在賣弄風騷，企圖要勾引祐慶一般，看起來性感得不得了啊？哈哈哈…像第二夜的清和就不會有這種問題，一樣是倚門，人家正經多了呢！XD 接著再看，咦？深井面？怎麼不是老女面？當前シテ一出現時，我心中跑出了第一個疑問。我為什麼會一直預設立場是老女面吶？猜想是受到上一次同樣是三響會的安達原的影響。果然看小螢幕和看現場的感受和可以看到的小細節差很多啊～～連面所給人的感受也不一樣！這次因為位子的關係，所以當シテ在花道上的時候，可以用平時看不到的特殊角度看到演員的演出，尤其是能面，能面是一個對角度極其敏感的東西，演員的仰頭低頭，觀眾座位的或高或低，配合各個角度，觀眾就能在同一個能面上看到千萬種表情。尤其是第2日坐在花道旁，由幾近垂直的全新角度所感受到的新奇感更為強烈。只不過…當前シテ的老女要退場前的內心戲剛好是在我的身邊上演，從正下方看上去的深井面………怎麼是個爆牙啊！！哈哈哈…我必須得說，看演出最讚的地方，莫過於意外連連…像這安達原，明明是很悲情的戲，可是不知為什麼，我看得好歡樂，所以搞到最後變成都在寫爆走文…XDDD

　總的來說，這次的配役我還蠻滿意，銕之丞さん和宗彦是我原本就支持的役者，而和幸更是ワキ方視覺系的代表人物（說白點，就是帥哥的意思…:p），使得整齣戲看起來十分的賞心悅目～！不過…平平是兄弟，知登就…更可惡的是，兩ワキ剛上場時，知登竟然就一直杵在我面前，擋住広忠了啦！！身為一個ワキツレ，又沒有哥哥帥，那麼搶戲幹嘛啊>"<！！（好啦～～這完全已經是一個不理智的飯所做出不理智的發言…XD）而宗彦的表現方法和斎完全不同，其實我到現在都還在適應関西狂言役者的表現方式，因為每每他們表現出來的，都跟我想像的差太多（無論和泉流或大蔵流都是），所以每次看都會有種像是冒險般的新鮮感，蠻好玩的。宗彦開了門，發現了門後到處是屍塊的景象之後，我原本預期的是像斎之前一樣的誇張尖叫，結果，他並沒有立刻大叫，而是一直抖…抖到花道上才叫，那是另一種全新的感覺，不過都不誇張。嗯…我承認我還是習慣斎那種多加了好多戲份的，有夠誇張靈活的表現手法，雖然會有一點點因為太搶戲，而有些反客為主疑慮存在，但至少歡樂度很夠。

　而這次會這麼的賞心悅目，另一個主要因素是因為整體的美術設計。這次的服裝超出色，完全是走豪華路線嗎？尤其是當後シテ出現的時候，嚇了我一大跳！竟然跑出了金黃頭髮的鬼女！背上背著柴薪，外面還有包了一層金色薄紙，看起來就像是背著設計精美的捧花一般！配合上背景一大片壯觀的金黃色蘆葦，眼前一整個的被金黃色的光輝炫目到不行吶！！！

終於讓我找到他去年在京都観世会館演出的影像，趕快截來讓大家稍微體會一下我形容半天的帥哥～～

　另外還有一個賞心悅目的重點，要歸功於這次我又注意到的另一個囃子方：前川光範。太鼓方金春流的他，因為是京都在地的能楽師，活動範圍大多在関西，所以之前都沒啥機會看到他的演出。好玩的是，竟然有人說他是“美少年風の太鼓”……XDDD 好，我來為大家解釋一下，這種“風”的太鼓，聽起來是個什麼樣：光範的長相是在唐沢寿明的架構之下，較黝黑、較精緻，又較年輕的版本，配上可愛小平頭，基本上就是個陽光的氣質型男。鼓聲非常有力不說，他的掛け声是真的很特別，他用的是聲樂發聲法…所以嚴格說起來，他不是用喊的，而是用唱的…哈哈…其實他並不是唯一個用這種發聲方法的囃子方，另一個用類似方法發聲的是小鼓方幸流的幸信吾，只是…信吾無論就哪方面來說，都沒有光範美形又美聲這樣…（哇…我好壞！XD）尤其是光範“唱”的「ホォ」當中用了華麗的抖音來裝飾，可是「イヤー」時卻能把音“甩”出去，拉出一個非常高而優雅的弧線！使得整個「祈リ」頓時充滿了華麗的巴洛克風。嗯～或許有人要說，我看戲怎麼都沒專心看，只盯帥哥啊？關於這件事我還真的很無辜，因為…事實上『安達原』太鼓的部份並不多，所以絕大部份的時間他都把鼓放在一旁閒閒沒事的端坐在台上死盯著前面，而他的目光焦點又不像某人雖然都看著正前方，可是視點卻穿過重重觀眾落在的最後一排（沒錯！広忠！我就是在說你！>"<），光範的焦點是落在第1排，而我的位子又剛好在他正前方，所以…他就很像整場沒事就盯著我咩…這樣我想要不注意到他的存在也很難好唄～～（羞）說實在他的演奏那麼精彩，只讓他秀那麼小段真的太浪費他了，他那種和広忠截然不同風格的華麗感，兩人搭配起來還蠻有趣的呢！不過說到這裡，我又想起了另一位関西出身的“成熟”帥哥源次郎……哼哼…関西好像比較容易出帥哥啊…是名水比較多的關係嗎？XD

　這次的歌舞伎版『安達原』，原則上還真的就跟平成18年的特別公演的版本一模一樣，連配役都差不多呢！之前看到DVD時就已經覺得亀治郎在裡面的表現很棒了，沒想到這次能有機會看現場！當頂著“超級賽亞人”髮型的鬼女亀治郎出現在我眼前時，「好帥啊～～～」變成星星眼的我開心得不得了！不過最開心的，莫過於這次的強力換成了染五郎（很抱歉段四郎さん，我對你真的很沒Fu…）！雖然戲份不多，可是他還是把一個膽小沒用，卻又好奇心旺盛的強力演得活靈活現。而最後他躲在祐慶身後對蠢蠢欲動的鬼女用佛珠突擊的橋段，因為動作太可愛，還引得全場哈哈大笑呢！而且……就算他什麼都沒做，基本上他光杵在台上我就很開心啦！嘿…顯然gocooper也這麼想，因為只要染五郎蹲在台上做出害怕發抖的樣子，我們兩人就會同聲「ㄎㄎ…ㄎ…」的對著他傻笑…哈！

　另一個跟上次版本的不同點，則是最後鬼女的消失方式。兩次同樣是從舞台後方的「大ぜり」（舞台正後方有個大洞可供演員進出）往下跳至舞台的奈落處，但這次採取的，卻是以比較危險的從背面直接往後翻的形式來完成！這原本在『義経千本桜』裡的知盛才會出現的橋段，據說是在27日早上的採排時才臨時加的，始作俑者，就是那鬼靈精怪的三弟：「亀治郎さん！從背往後倒下去啦！」「啊？真的嗎？！不行不行…！」「雖然不保證不會受傷，可是效果絕對很好的啦！」「好啦好啦！知道了啦……可是到時候我要是改變主意了不要怪我喔！」果然，27、28日兩場，亀治郎還真都選擇直接往後倒的消失不見，翻一半時，他那拖地的長袴會像兩條飛舞的彩帶漂亮的拋向空中再消失，全場觀眾「嘩～～～」的大聲驚呼，我相信亀治郎心中的那種滿足感與成就感一定不是筆墨能夠形容的。就連我已經看到第2場，都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可是當我看到亀治郎再度用那炫到不行的方式翻下台，我還是會驚喜不已！傳次郎的看法果然是對的，我真的覺得很感動呢！相較於最後呈現的精彩效果，讓我更更感動的，是他們深厚的友情和一致對藝術的追求。當初傳次郎之所以敢這麼硬拗亀治郎，是因為他相信亀治郎的優秀能力，而當拗了半天，卻只得到對方「有可能會這麼做」的不確定答案時，傳次郎竟就確信亀治郎到時一定會這麼跳的！因為…「這就是亀治郎呀～」傳次郎說。他們那種深信對方肯為藝術付出一切，所建立起來的情誼，於我來說，是種熟悉的溫暖。他們是劇場人，他們是真正的藝術工作者。

　其實這次的三響會，我最最感謝的人大概就是染五郎了吧。謝謝他，從五月大歌舞伎到三響會，帶給我這麼多天，這麼多場的精彩饗宴，讓我在精神上吃得超～開心、超～滿足，使我能夠因為得到太大的飽足，而治癒了我每次看完最後一場広忠的失落感。是的，每次看完我當次日本行程中的最後一場広忠演出，在用力鼓掌的同時，我都會掉淚。一方面是太感動舞台上広忠那精彩的熱情，但另一方面，是對於這份精彩的依依不捨，那心情，就跟當初我從巴黎的飛機上一路哭回台北是一樣的道理。那是對美好時光的不肯放手。不過這次，我終於能笑著離開劇場，不是懂得放手了，而是知道總是會有更美好的事物繼續不斷的累積在我的生命裡。謝謝你～染染～～♥

　而且…這次能夠讓我一路笑著回台灣的，還有演出後在路邊的幫梅枝加油、在楽屋口的跟傳次郎要到的簽名，還有在劇場內外的和広忠兩度相遇（以上這些，都要謝謝gocooper和Ｃさん的頂力幫忙啦！）。更有……後來的這一餐！這大概是我此行最正常的一餐了吧…哈哈哈……（沒有人盯著，我會忘記吃飯…:p）

在鴉川邊的京料理「大當両」，遇到超疼愛我們的女将さん，不但為我們的荷包著想，介紹我們吃較便宜的中午套餐，還親切的跟我們聊天～～（圖裡的一桌子是3人份）

原本該坐在鴉川邊的納涼床的，可惜那天下雨。不過，透過落地窗，仍能看到對岸在夜中優雅的南座，使得看戲的情緒得以延續。

　看完精彩的演出後，接著又能襯著美麗夜景，跟好友喝著小酒、吃著道地的湯葉料理，身心靈都得到超大滿足！這才不枉這次的京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