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ite - 生活在三間四方

　前一陣子看了NHK的《フェイク～京都美術事件絵巻》的第5集「能面の告白」。

　《フェイク～京都美術事件絵巻》是一齣總共只有6集的迷你影集。其實這齣我一直都在注意，因為雖說是用推理來串，但背景是京都，主角是古物，簡直就是把日本文化之美全濃縮在這一齣戲劇中，光是盯著電視畫面，就是一種享受，推理，只是讓日本味更被發揚光大。不過想看歸想看，除了第一集趕上了重播以外，其它集都因為沒什麼時間的關係，錄是錄了，卻看得有些零碎。這次「能面の告白」會那麼認真的看，當然是因為主題。而且早在第4集一播完時，味方玄さん就敲鑼打鼓的召告大家說要記得看第5集，因為在這集的一開頭，會有味方さん和他三女兒味方梓ちゃん親子共演的短短能舞台！　

　親子共演的劇目是『隅田川』，舞台則是京都観世会館。『隅田川』是所謂狂女物的能，也就是以因為丈夫或兒子失蹤，恩念過度而發了狂的母親或妻子為主角的劇目。故事是敘述一位孩子被人誘拐後賣掉而發了狂的母親（シテ），為了尋找兒子梅若丸而從遙遠的京都跋涉來到隅田川，正準備搭船時，碰巧從船夫（ワキ）的口中得知梅若丸在一年前已死，並在船夫的引導之下來到兒子的墓前。聽到母親在墓前誦經唸佛，並打起鉦鼓的聲音，梅若丸的亡靈（子方）出現在母親的面前。欣喜若狂的母親，正想一把將兒子緊緊擁入懷中時，才發現自己僅能抱到兒子幻影的那一抹空氣，這使得原本就發了狂的母親更是落入絕望的悲傷。天色漸白，兒子的亡靈終於消失在母親的眼前。

　而在「能面の告白」劇中，味方梓以清亮可愛的聲音呼喚「母にてましますかと」後，母親（シテ‧味方玄）終於在梅若丸的墓前與兒子的亡靈（子方‧味方梓）相遇。激動的母親極想擁抱兒子，卻履履在一伸手的同時，發現兒子只是飄忽不定的幻影，進而淚流滿面悲傷不已。演的，就是『隅田川』那令人無限鼻酸的最後場面。

　在『隅田川』中，飾演梅若丸的母親的シテ方所戴的能面，就是「深井」，而「能面の告白」的事件，就是繞著這個能面展開。「能面の告白」主要是敘述一位極受女性喜愛的岩瀬流シテ方岩瀬健吾在能楽堂的鏡間被人殺害，而主角浦沢右因為被人看到她拿著兇器呆坐在現場，而被以第一嫌疑犯逮捕。浦沢右之所以在演出結束後就立刻出現在楽屋，是因為對古物鑑賞慧眼獨具的浦沢右，發現站在舞台上的シテ方所戴的深井面，並不是岩瀬流家傳的那一只江戶時期的能面，因此在『隅田川』的演出一結束，浦沢右立刻就衝到楽屋（後台）想證實一下自己的推測，沒想到，反而在鏡間（上能舞台前戴能面的地方）發現了岩瀬健吾的屍體，並因為撿起了屍體旁的兇刀被路過的弟子看見，而被以最大嫌疑犯逮捕。

　岩瀬流家傳的那個深井面，是江戶時期流傳至今的古物。除了能面，這齣戲還有另一個關於「面」的插曲，也就是主角浦沢右跟岩瀬健吾之前的外遇對象，也就是面打ち水島隆之已死去的妻子千香，長得一模一樣。正因為如此，才讓岩瀬健吾對初次見面的浦沢右，產生一見鐘情的好感，使她得以破例在演出前的重要時刻，能進入楽屋仔細拍攝那只古董深井面，增加了浦沢右對那只深井面的熟悉度，也才能直指舞台上的面與家傳的古面不同。就是這一點不同，成了破案關鍵，不但為自己洗刷了嫌疑，更能在戲的最後，利用跟千香長得很像這一點，讓水島隆之對著舞台上拿下能面的浦沢右的臉，說出殺人告白。

　舞台上除了味方父女以外，其他也幾乎都是職業能楽師（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後見的其中之一是演員，也就是後來在劇中也被滅口的木村恭一）。另一位後見，則是味方玄的弟弟味方團（照片最左側，就是在劇中能舞台上跑出來幫シテ拉一下衣角整理衣服的那位）；ワキ方是高安流的原大；囃子方則有森田流笛方，杉市和さん的兒子杉信太朗、大倉流小鼓方的吉阪一郎、石井流大鼓方的河村大。雖然在劇中不是被遮住就是被鏡頭一掃而過看不清楚，但每位都是在関西十分活躍的能楽師，真不愧是以京都為主題的戲劇啊。尤其是味方玄さん，正如劇中那位據說很受女性歡迎的岩瀬健吾，在實際生活中，味方玄さん也的確在関西擁有很多的女性粉絲（嗯…因為親眼證實了関西貴婦們聊起味方さん時的瘋狂興奮樣…）。很可惜的，我其實只在三響會的場子看過味方兄弟的生舞台演出，而且當時只是地謠。不過，就算只擔任地謠，當時味方玄さん光是靠聲音，就打動了我，立刻將他列為美聲系代表之一～～。雖然這次大部份的人我也都看過生舞台的演出，但ワキ方的原大さん我還只有在DVD看過哩…

　為了查案，劇組帶著觀眾趴趴走，不但能一窺京都観世会館舞台及觀眾席全貌、能楽堂楽屋，還有能楽師為了稽古而在家中私設的簡易的能舞台等等。另外，劇組也順手將許多能楽的專有名詞介紹給觀眾，例如「面打ち」，即為能面製作者，也就是劇中的水島隆之。刑事白石亜子跟著線索來到水島隆之的住處查案時，剛好遇到虫干し（每年定期會將戲服及能面拿出來透氣以防霉防蟲，通常是夏天），因此能見識到能面們正在虫干し時滿地列隊的場面；另外也介紹了「後見」，演出時一直坐在舞台最後方的後見，除了幫助舞台上的演員們整理衣服、遞小道具以外，更重要的功能，是當舞台上的シテ方出現任何問題（例如身體不適）而無法繼續演出的時候，他們就必須代替上場。刑事組的鑑識人員在比對了兩個能面之後，發現果然正如浦沢右所說的，舞台上的シテ方所戴的，並不是家傳的面，而是別的深井面，進而懷疑當時站在舞台上演出的シテ方，並不是被害人岩瀬健吾。但能舞台並不是那麼容易的說演就演，因此擔任後見的木村恭一曾一度被懷疑。

　另外，這齣戲雖然在有些地方覺得巧合到令人感到牽強，或是場景怪怪的，不過在某些小地方還是蠻考究的。『隅田川』雖然是這齣戲的主軸，但劇中隱約還是出現了其它曲目的背景音樂。戲劇的一開頭，在楽屋內的岩瀬健吾還未著正式的服裝，正檢視著能面時，背景傳來的是舞台上的演出聲音。地謠唱「神と君との道すぐに。都の春に行くべくは。」接著是シテ的「それぞ還城楽の舞。」可以聽出，這是『高砂』最後一段。通常完整的能演出，會在全本的曲目之前有一些仕舞或狂言的演出穿插。所以在劇中，從只有聽到地謠和シテ的聲音，而沒有囃子的伴奏聲來看，這應該是能『隅田川』之前的仕舞『高砂』的演出。這一點對劇情完全沒有影響，不過倒是為能楽的戲迷增加一點點看戲的樂趣。